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案发现场之代理人 2.9

2.9

在没进入电视圈之前，穆一直以为电视剧就是从第一集拍到最后一集，进来以后才知道，演员是要就棚的，一个场景搭好了，就得把该拍的都拍完。于是整个下午，他在同一包间里吃了五顿饭，在同一胡同里‘处决’了两个人，最后光荣负伤——在波谲云诡的大敌后，他肯定不能去医院，不能找大夫，他只能让人把烧红了的刀尖儿插进肉里把子弹抠出来——铁血江湖的电影走俏之后，取子弹不打麻药成了每个特工、卧底、古惑仔的必修课。

最后一个take，是他裸上身、缠绷带仰面躺在床上，导演说，表情要清冷，眼神要凄美。穆拍了12次，也不知道导演是烦了还是烦了，总是他手一挥说，收工。

星矢把穆的座驾开到正门口，然而穆还是一见他便问：“道歉的话想好了吗？”

“对不起，先生，我错了，我以后一定三思而后行，谋定而后动。”他狗腿的拉开车门，说：“听说制作人晚上有应酬，您要回家吗？还是去吃点东西？”

“去医院！”穆要带星矢去给巴比隆道歉，他想给星矢一个教训，当爹的人还这么冒失，同时想对苏鲁特释出善意，万一找不到轩辕晑呢——虽然这可能都没什么卵用。

“您还真要去啊……”星矢对着挡风玻璃哼唧，“那个疯子肯定是被什么医生打的，我看他们就是碰瓷儿。”

“闭嘴。开车。”穆说。

下午文森打电话来说了巴比隆的伤势，跟他想的大致相同，只是右侧胸下第五根肋骨裂隙，穆以为是滑下山坡时造成，但实际的伤势比想象中轻，而且不是新伤。文森说，巴比隆处理完伤口就转去精神科康复科，想看他的病例也找不到借口。

 

穆和星矢下了电话，发现精神科有点小混乱。巴比隆病房的门并没关严，星矢把缝儿别大了一点，里面的人手忙脚乱，完全没察觉。

其时巴比隆被一个壮硕的护工按着后颈跪在床上，另一人迅速解开围栏上的束缚带缠在他腰间。巴比隆完全没了之前的病态，淡粉色的眸子蒙着一层猩红的光，苍白的手掌一挥，直打的身后那人捂着脸跌坐在的地上，另一个也不敢造次，眼看着他迅速跪行到床边，伸出细长的手臂抓住苏鲁特医生的衣领。

星矢录下这一段，心说，哪天真上法庭他也要拿出证据晒一晒，就这膀子力气还说什么弱势群体。

穆一直看着巴比隆，他推开两个护工，但没有推开苏鲁特，而是扯着他的衣领抬手抽了下去。苏鲁特已经备好了镇定剂，巴比隆很熟悉这个东西，他想躲开却被惯性带着扑上去，针头触到皮肤，他瞬间瘫在床上，没人听得懂他嘴里念着什么，唯独苏鲁特回过头，看到穆他们站在门外。

“你们在干什么！”苏鲁特快步走过来，脸上的怒气溢于言表，幸而星矢已经收了手机，皮笑容不笑的说：“我们来探病。正好看到您这儿救死扶伤，真是感人啊，您不承认自己的白衣天使我们都得主动歌颂您，换另一人受不了您这委屈。”

星矢的目光落在苏鲁特胸前，polo衫的扣子被巴比隆叉扯掉了，露出大片白皙的胸，还有一条长长的红绳儿，下面垂着一个一毛钱大小的金色圆片，中间镂空处镶着象牙白的牙齿的图案。

苏鲁特转过身去把医生袍的扣子系了系，道：“去办公室说。”

他的公室比想象中小，而且到处是不着调的装饰，谈不上什么设计感，彼此之间也不搭调。在他处理伤口换衣服时，穆和星矢只能束手站着，等他出来，扯出两种折叠椅，他们才坐下来。

“这个，还有这些，都是病人的作品。我把它们摆在这儿，算是一种无形的鼓励。”苏鲁特把脖子上的红绳摘下来收紧抽屉，那绳子几乎被巴比隆扯断了，可见他力气之大。

穆瞬间觉得这人还不错，因为他没再叫‘轩辕医生’而叫了一声‘穆先生’，就质疑他的人品，还怀疑他打伤自己的病人，有点小人之心。也许就如拉达说的，他是成大事儿不拘小节。如果真能帮到那些病人，穆也不介意当他的‘小节’。

“巴比隆的很多想法都跟我们不一样，但相处久了，我多少可以理解，比如，他看到镇定剂就发狂，看到花草就会很开心。他也会看杂志，看到上面有您的照片，有看到您本人，他觉得很奇怪。”苏鲁特脸色一沉，接着说：“今天的情形您看到了，以后探病、道歉都免了吧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穆点点头，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信封，推到苏鲁特跟前，道：“听说您在办艺术展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。本来想直接给文森，不过，您可能不希望我的名字出现在捐赠名单里，所以还是亲自交给您吧。”

苏鲁特品着这话，笑了笑，道：“您想多了，我不仇富。当医生越久越觉得钱能解决的事情有限。”话虽如此，他还是收了支票，又道：“所以，钱都解决不了的大事儿，还得靠您帮忙。”

 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从医院出来的分割线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今天下午星矢被阿格斯教育了，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，打不打官司他们都得吃亏。

星矢问穆给了苏鲁特多少钱，得到的答复是‘扣你一月工资’，星矢明白这叫小惩大诫，他那一月工资养孩子都不够，别说摆平一件事儿了。他笨打算直接跟他杰叔要求减半年或者一年的薪水，谁让他闯祸了。但他没想到，除了钱之外，苏鲁特还要求‘钱不能解决的事’，星矢认定这人是在敲诈，恨得牙痒却也无可奈何，只能想想他刚被小疯子揍，觉得解恨。

为了息事宁人，穆给苏鲁特写了一张七位数的支票，这大概是他在轩辕集团一年红利，之前邹维说，‘猎豹手套’的价钱大概是他们一年的工资，就这么拱手相送，有点心疼。

车子开出停车场，穆对星矢说：“去中川街。”星矢不免有些好奇的问：“您去夜市儿干嘛？吃饭吗？我陪您一块儿？”

穆摇摇头，没说话，车内气压偏低，星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，车子停在巷口，他给穆开了门，又问了一次：“不用我陪？”

“赶紧回家。”穆说：“不用等我。”

其实穆挺想让星矢陪他的，可惜人家的孩子正在生病，媳妇儿医院家里两头跑忙得跟陀螺似的，不给放假就算了，还要人加班太不地道了。

穆在巷口做了一次深呼吸，然后步伐沉重的走了进去。

22岁之前，穆不知道夜市是怎样的存在，28岁生日之后，穆再没踏足这个地方，所有的回忆就集中在那五、六年，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他和另一个人身上。那天邹维说，手套一定是很爱你的人送的，那天沙加说，假表是在中川街买的——穆瞬间想到加隆，他喜欢夜市，他爱他，他曾经为了陪他参加宴会，在这儿买了一块假表和一套A货西装。

记忆是无法抹煞的，只是没人提醒，就当自己忘了吧。

然而中川街，处处雷点。

加隆第一次请穆吃饭就在街市入口的面店，穆吃了一碗酸辣粉喝了一瓶啤酒，结果胃疼到三天起不来床。

他们第一次去的酒吧在后街，当时还叫eighteen，加隆说有人在这儿买药丸，带穆来做卧底。酒吧里面灯光昏暗，到处是卿卿我我的小情人。朦胧间他突然搂住穆的腰说，“快掩护我，跟我接吻。”穆大义凛然的把嘴唇了上去，直到对方伸出舌头，他才知道受骗了，不过当时荷尔蒙占有，竟然也没推开。

后来真有人在这条街上卖药丸，加隆跟歹徒搏斗时挨了一刀，穆跪在地上给他做心肺复苏，那是他第一次在真人身上动手，眼泪鼻涕好糊了一脸，加隆喘上那口气，睫毛颤抖着睁开眼睛，说：“蒙古大夫啊，什么东西都弄我一身。”气得穆一指头戳在他刀口旁边，加隆嘶嘶的捯着气儿，复又伸手拉着穆，说：“咱们……今晚把那事儿办吧？”

一个月以后，加隆毫无悬念的办了穆，在办事儿之前，他们立下一个约定——如果有一天，两人中有一人无故消失，两年之内杳无音信，另一个人就要挥剑斩情丝，大踏步奔向新生活。当时穆跨坐在加隆身上，淡紫色的发梢搔弄着他的胸肌，笑容妖娆的说：“你撤托，我再找，理所当然。”

那年，他23岁，加隆31岁。他可以想到，如果他们两个中有一人突然消失，那肯定是加隆而不是自己。但他并不知道“消失”到底意味着什么。

套一句俗话，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，其实六年并不短，但它在穆的生命中犹如白驹过隙，没有成长，没有忧伤，他脑子里只有两件事，一件是如何在尸体上找到更多线索；另一件是，如何反攻加隆。

最终也没偿所愿，加隆便消失了。那年穆28岁，但他还是一个认死理儿的孩子，幸福的生活戛然而止，他变得无所适从。每天睁开眼睛想的唯一一件事，就是寻找加隆，疯狂的寻找——好像只要他能找到蛛丝马迹，那个约定便不作数，加隆便会在两年内回到他身边。

穆跪求警局每一位同事帮忙，同时雇了几十名私家侦探，三姑六婆在后背说，‘轩辕家的脸算是被他丢光了。’话传到穆耳朵里，他非但不罢手，反而用家族势力翻查涉密档案，然而得到的答复不是‘我们不知道他的下落’，就是‘你无权查阅行动细节’，气得他一口老血喷出多远，吓坏了身边所有人——穆承认那段时间有点作，医生让他静养，结果他把好好的日子过得跌宕起伏，大喜大悲。

加隆失踪满两年，穆彻底没辙了，事实给他耳光，时间教他做人。他想，约定的目的大概就在于此，谁也不想看到对方的生命蹉跎在无意义的寻觅之中。

 

九点一过，夜市街热闹起来。有些学生模样的妹子跟穆擦身而过，没走几步又回过头，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：他那个谁？是吧是吧，真人好帅，可以照相吗，你去问啊。

仿佛一场梦醒了，穆竖起衣领快速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，他没试过在夜市被人认出来，也不想拍照。他目不斜视的走到大众洗浴正对的那条巷子，的确很窄，靠着墙摆了一溜儿旧货摊，盗版书，旧杂志、工艺品、老花镜，唯独没有卖表的。

穆找了个角落站下来，看着对面路灯下摆着一台轮椅和一架电子琴，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，琴后面站着一个妹子，他们一弹一唱，唱着一首特别应景的歌。

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/

只是当又独自走入人海/

孤单的背影不是我，不是你想看到的我/

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/

只是当又把回忆翻开/

除了你之外的空白，还有谁能来教我爱

……

穆觉得自己来错了，证据组合出来的结论可能只是他的臆想，‘手套’是谁送的其实也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他真的不是一定要加隆回来，往事随风爱谁谁。他不喜欢夜市，他再也不想再来了。

然而第二天，穆还是来了，他给自己的理由是，有了线索，不查白不查。为此，他还特意在优衣库买了一件轻羽绒和一条牛仔裤，把自己的头发盘在帽子里，保证不会被人认出来。

第三天，他还是来了。从天擦黑等到八点多，给了唱歌的男女二百大元，大概是这一善举感动上帝，在他几近绝望时，有个手插裤兜的小青年溜达到他身边，侧脸对着他说：“哥们儿，买表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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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个S：代理人包括了两个案子，一个是，穆想找到手套是谁送的；另一个是前面失踪的那个小模特~当然他下集就要领盒饭了 - - 之后进展会快一点。